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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第286章 画匠盗魂

乾隆三十年松月镇有个沈画师名唤梦言年方三十生得眉清目秀左手握笔右手悬腕画起人来活似能勾了魂去。

镇东头老人们都说他那支狼毫笔不是拿在手里是长在心尖上的——你往那儿一站他眼皮都不抬笔锋转三转你嘴角的笑纹、衣襟的褶皱、连心里那点藏着的欢喜或愁绪都能在纸上活过来。

最奇的是镇西头张老学究。

那张先生六旬开外平日里讲《论语》能引经据典唾沫星子溅得茶盏里都是。

那年春上他孙女儿出痘他守在床头熬了七夜眼窝子青黑胡子拉碴。

沈画师去给他家补窗纸顺道画了张小像。

等画成了张老学究捧着那幅画直哆嗦:这...这是我?画里那人虽穿着粗布衫可眼角眉梢都是精神连当年在书院讲书时挥袖的模样都带出来了。

打那以后张老学究就不对劲了。

从前他能对着月亮背半宿《楚辞》如今见了月亮只说亮堂;从前学生问仁是甚他能讲出三纲八目如今只会摸着胡子说读书好。

有回孙子背《三字经》背错了他竟拍着桌子喊:你...你怎么能忘了?把孩子吓哭了。

镇里人说张先生的魂儿被沈画师画进纸里去了。

再是东头绣娘阿娟。

阿娟十六岁手巧得很绣的并蒂莲能引出蜜蜂绣的锦鲤尾巴一摆能在水面晃出涟漪。

沈画师给她画过一幅《簪花图》画里阿娟鬓边插着支珍珠步摇衣襟上的牡丹比真花还艳。

打那以后阿娟的针就钝了。

从前她绣只蝴蝶要半日如今绣三天都飞不起来;从前配色鲜得能掐出水如今红的不艳绿的不翠。

有回她对着画掉眼泪:我明明记得那花瓣的尖儿该是嫩粉的咋就绣成了死红? 最邪乎的是南头武师陈师傅。

陈师傅使一对铁锏能单手举二百斤的石锁镇里演武时他的锏风能刮得人睁不开眼。

沈画师给他画过一幅《练锏图》画里陈师傅双锏齐举衣袂猎猎连石锁被举起的弧度都看得真真的。

打那以后陈师傅的锏就沉了。

头月举石锁只能举一百五十斤第二月举一百斤都直喘气第三月连三十斤的小石锁都晃当。

他蹲在武馆门口抽旱烟:我这膀子咋就跟灌了铅似的? 镇里人私下里嚼舌根:沈画师的画怕不是勾了人的精气神儿?可这话不敢当面说——沈画师早成了县太爷的座上宾。

县太爷的独子小少爷十二岁能背《四书》偏生不爱读书整日里斗蛐蛐。

县太爷听说沈画师能把人的精气神儿画进画里起了心思:若把我儿的勤勉画进去他不就肯读书了? 沈画师收了县太爷的二十两银子给小少爷画了幅《晨读图》。

画里小少爷穿着青衫捧着书坐在廊下眉头微蹙眼里全是专注。

县太爷看了直拍大腿:好!这魂儿就算锁进画里了!可怪事又来了——小少爷打那以后真的捧着书本坐廊下可翻两页就打哈欠嘴里念着子曰诗云眼神却直勾勾的。

有回县太爷凑过去听他竟念成了人之初性本善——那是《三字经》的开头小少爷早背得滚瓜烂熟了。

县太爷起了疑派人去松月镇打听。

回来的人说:沈画师作画时总关着门窗屋里点着沉水香。

画完一幅他总要靠在椅子上歇半日额角全是汗。

县太爷听了心里犯嘀咕却又舍不得那幅画——毕竟小少爷现在至少肯坐住了。

直到那年腊月沈画师的母亲从乡下进城来看他。

老太太七十来岁腰板儿硬朗说话声儿亮见了儿子先笑:梦言娘给你带了腌萝卜你最爱吃的。

沈画师慌忙接过来要给母亲倒茶却见老太太盯着墙上挂的《晨读图》直皱眉:这娃...咋没精神? 老太太没念过书可眼神儿尖。

她指着画里的小少爷:我家隔壁王二比他还小两岁读书时那股子机灵劲儿比画里的强多了。

沈画师心里一紧忙说:娘这是画的哪能跟真人比?老太太没接话转身去厨房帮他烧火一边添柴一边说:你爹走得早娘就剩你这么个儿。

你小时候画蚂蚱能把蚂蚱的须子画得跟真的似的娘看了高兴;后来画山水能把山涧的水声画出来娘也高兴。

可打从你画了张老学究、阿娟、陈师傅娘就觉着不对——你眼里咋没了从前的光? 夜里沈画师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张老学究从前讲书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想起阿娟绣蝴蝶时嘴角总挂着笑;想起陈师傅举石锁时脖子上的青筋蹦得像小蛇。

可现在呢?张老学究见了人只会点头阿娟绣花时总发呆陈师傅坐在武馆门口像尊泥菩萨。

他摸黑走到画案前借着月光看那幅《晨读图》。

画里的小少爷还是那样坐着可仔细看他的眼角多了道细纹嘴角往下耷拉着连书页都卷了边儿——分明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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