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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京扇骨寒第7章 龙鳞入火

雾未起潮先至。

防爆门外的海潮被东南风硬生生推回像一条被按进刀鞘的龙鳞甲逆翻浪头击在铁甲上发出“咚咚”闷鼓。

沈清禾掌心的铜铃裂了缝却未碎—— 一缕淡黄雾丝顺着裂缝钻出刚触空气就被潮气压成一滴苦露挂在她腕间像替谁忍住的泪。

苏砚舟的折扇同时递到扇骨挑起那滴苦露往井壁一甩—— “滋”的一声铁锈被蚀出一粒小黑坑坑沿迅速泛白像早生华发的少年。

“雾被潮吃火需人喂。

” 他低声道嗓音夹在潮声里像钝刀割湿布却割得极准。

沈清禾点头左足勾住铁梯身体倒悬指间蓝钢针对准防爆门液压暗阀—— 针尖离阀芯只余一寸却停住。

她在等最后一根弦断: 不是发弦是心跳; 不是自己的是上面三十六具童体里最轻最轻的那一具。

沈清墨的怀表秒针已走过两个“六十”火折仍悬在发弦上方火苗被潮气压得发蓝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小蛇。

他忽然把火折移开左手“良民证”翻个面用朱漆在忍冬花蕊处填上两个字——“雪姬”。

那是狼青犬的名也是今夜他要救的母犬。

朱漆未干他已将证件凑近火折——火舌舔上纸角一寸寸往上爬爬过花蕊爬过枝梗最后爬进他自己指缝。

火灼骨他却没松手像要把这疼刻进掌纹刻成一条可以随时翻阅的地图。

火苗窜至最高点他猛抬手将燃烧着的证件往电盘总闸一按——“噼啪”一声胶布被烧穿发弦终断。

闸刀自动坠落像被斩首的御前侍卫最后一滴忠血溅在电盘铁皮上发出极轻的“嗤”。

整座丙字库瞬间漆黑日光灯、手术无影灯、走廊应急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只剩狼青犬“雪姬”的低呜像被掐住脖子的笛终于找到第一个正确的音。

防爆门。

断电即失压液压暗阀自动回弹门底发出“咔——咔——”连响像巨鳗在磨断脊骨。

一寸、两寸、三寸…… 门升过半潮浪趁虚而入白沫卷着碎盐扑在沈清禾赤足上像给脚踝加一副冰镣。

她却趁机翻身左足蹬门沿身体如弓弹出掠过半空落在门内黑暗里。

掌心铜铃终于彻底碎裂“忍冬雾·零”化作一团极淡的黄雾被潮风一卷竟不四散反往内钻——像一条归洞的蛇直奔“甲零七”。

苏砚舟紧随其后折扇反扣扇骨刃片贴腕像给黑暗加一道冷白的刃。

两人并肩却不牵手中间隔一条发弦——弦一端缠在她踝一端系在他指谁若退谁便先血溅。

“甲零七”仓。

黑暗里手术台上的钢尺“当啷”坠地医官惊呼声音卡在喉咙被随后而来的黄雾一把掐住。

雾无味却带苦苦得似济南府清晨第一口豆汁苦得让“雪姬”瞬间夹尾前爪刨地铁链“哗哗”乱响。

沈清禾循声而至指尖在黑暗里精准地找到犬颈指缝夹一枚绿色蜡丸——“忍冬雾·解”专为母胎而调。

她捏碎蜡丸药香混着苦雾被“雪姬”一口吸入犬身由颤转静再不动弹只留腹部剧烈起伏像在给未出世的孩子上最后一节呼吸课。

医官趁机往门外摸手刚触到门框就被另一股风截住——风来自苏砚舟的折扇扇骨刃片贴上医官颈动脉黑暗里闪出一粒极细的红星。

“骨与瓷皆需净。

” 苏砚舟轻声重复医官方才的话声音却冷得像在冰里淬过“你的骨不够净。

” “哧!” 血珠迸出却未落地被黄雾半途截住雾得血颜色瞬间转深像一朵迟开的墨梅绽在医官白大褂胸口。

医官软倒血沿地面沟槽流向“凵”形玻璃缸缸内福尔马林被染出一缕淡红像初生的朝霞照在三十六个童体脸上——孩子们闭着眼却似同时皱眉像嫌这光太冷又嫌这光太晚。

仓库深处。

沈清墨带着黑暗一路奔来怀中抱着“雪姬”。

母犬腹部紧绷后肢血迹斑斑却非外伤是分娩前兆。

他踢开最后一道侧门门内是废弃的锅炉房炉膛口黑洞洞像一张等人自投的兽嘴。

他把“雪姬”放进炉膛阴影里转身从背后解下那十二具圆筒最后一具——筒内并非“忍冬雾·焚”而是“忍冬雾·生”专为母犬与幼崽留的暖窝。

筒盖开启白色烟雾蒸腾而出却不再苦反带淡甜像济南府豆汁摊旁那株忍冬在清晨开出的第一朵花。

“雪姬”鼻翼抽动终于安静下来腹部一阵剧烈收缩——第一只幼崽落地湿漉漉脐带尚缠却本能地往母腹钻像要钻回那个再也回不去的子宫。

沈清墨蹲身用匕首割断脐带把幼崽放在“忍冬雾·生”的暖雾里 抬头看炉膛口上方——那里炉壁早被哑婆提前凿穿穿洞外是海河退潮后露出的暗渠渠尽头泊着那艘乌篷姊妹船。

他抬手在炉壁划一道血痕——血是月牙疤里渗出的像一弯将蚀的月被强行按进铁里。

“走吧”他轻声对“雪姬”说“带着你的孩子回旧京。

” 锅炉房外主仓。

黄雾渐浓浓到连心跳都被染成苦色。

沈清禾却不再前行她立在“凵”形缺口中央左手托那只空鸟笼右手——握着那枝最后忍冬。

扇面改的“良民证”早已燃尽只剩扇骨骨上最后一瓣墨梅被血与雾浸透像一朵终于肯谢的毒花。

她把忍冬枝插进笼栅枝梗断处飞白正指六十七箱瓷玉——箱内雍正斗彩鸡缸杯静静立着母鸡护雏雏鸡啄壳 壳破处似有一线光透出来。

苏砚舟抬手折扇合拢扇骨刃片收回 他转身面对她背对出口像给黑暗立最后一道闸。

“龙鳞入火” 他轻声道“火里得有我们的影子。

” 沈清禾点头抬足发弦在踝上缠出最后一圈铜铃仍哑却不再重要——她与他之间已有一条更韧的弦:是血是苦是七年前的忍冬也是七年后月落无声的——天津。

火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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