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异星录第11章 袁氏阴霾嗣位疑云
邺城大将军府。
初冬的寒意已如细密的针尖悄然刺穿厚重的锦帘。
空气里浮动着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某种衰败脏器特有的、隐隐的腥甜。
甄宓——或者说寄宿在她躯壳里的方晴——放下手中温热的布巾指尖触到袁绍额头的皮肤那触感滚烫而干涩如同被烈日炙烤过的枯叶。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目光掠过那张曾经威严、如今却浮肿蜡黄的脸庞浑浊的眼白里泛着不祥的黄绿色眼窝深陷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沉闷的、仿佛破风箱般的杂音。
腹水让他的腹部惊人地鼓起将丝质寝衣绷紧皮肤在灯火下呈现出紧绷而诡异的亮泽。
“方医官…咳咳…”袁绍的声音嘶哑带着气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力挤出来的碎石“本初…还有多少时日?” 甄宓垂下眼帘避开那双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涣散、却依旧残留着鹰隼般锐利探究的眼睛。
她专注于擦拭他颈侧的汗渍声音平稳得像一汪深潭:“大将军安心静养切勿多思。
病情反复乃是常理汤药按时服用辅以针灸总能缓解。
” 她口中的“缓解”二字是医者的体面也是对这个时代医疗极限的无奈。
晚期肝硬化并发严重感染在这个没有抗生素、没有精密影像、没有现代支持疗法的时代神仙难救。
她能做的只是尽力减轻痛苦维持那盏油灯不骤然熄灭。
然而“钱广进”的灵魂碎片似乎并未完全消散。
就在甄宓转身准备整理银针时袁绍枯瘦的手指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带着垂死野兽最后的爆发力。
“钱!账…那些账目…”他的眼珠剧烈地转动瞳孔深处似乎有混乱的记忆碎片在冲撞混合着宿主“袁本初”的虚弱“冀州的粮仓…并州的铁矿…调度…不能乱!告诉他们…袁尚…尚儿…他懂…懂账…”急促的喘息淹没了后续的话语只剩下喉咙里赫赫的声响攥着甄宓的手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甄宓心头剧震。
这不仅是袁绍对继承人的模糊指定更是那个叫钱广进的小老板灵魂深处对“公司”资产、对“继承人”经营能力的本能执着在绝望中的呐喊。
她用了点力才轻轻掰开那铁钳般的手指将那只枯槁的手小心放回锦被之下。
“是大将军尚公子…懂。
”她低声安抚如同哄劝一个执拗的孩子。
寝殿之外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弥漫的药味在这里被另一种更浓烈、更危险的气息取代——那是权力真空即将形成前无数野心、算计、恐惧交织发酵的味道。
谋士们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堆。
长公子袁谭一身金线滚边的玄色深衣身姿挺拔如枪面色沉凝得如同铁铸孤傲地站在窗前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他的周围簇拥着以审配为首的保守派老臣。
审配须发皆白眉头深锁成“川”字忧心忡忡地低语:“长幼有序礼法不可废!此乃维系河北四州人心之根本!若舍长立幼必生大乱!主公…主公糊涂时之言岂能作数?主公若有不测吾等当以死谏拥立长公子!”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引得一班同样老成持重的文臣武将连连颔首。
次子袁尚则站在相对明亮处。
他身着代表革新倾向的青灰色宽衫身姿不如兄长挺拔眉眼间却更多了几分世家子的文秀与锐利。
其母刘夫人紧挨着儿子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虑和愤懑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不安地绞着丝帕。
环绕在袁尚周围的是沮授、田丰等务实干练的谋士以及几位明显带着“新技术”烙印的年轻官员——其中一人正是吕布之女吕玲绮的夫君魏续他如今在冀州主管新式农具推广事务代表着吕布势力伸向河北的触角。
沮授抚着短须声音低沉而清晰像在陈述无可辩驳的事实:“诸位稍安。
主公清醒时数次肯定二公子对工坊、田亩革新之策更赞其通晓‘钱谷’之事。
值此新旧交替之巨变河北需要的是一位能因势利导、务实进取的明主而非固守陈规的守成之君。
长公子虽勇然其志趣多在旧日经学典章恐难驾驭这骤然而变的乾坤。
至于主公病中之嘱…”他目光扫过袁谭僵硬的背影和审配涨红的脸“焉知不是深思熟虑之选?” 他刻意强调了袁尚“懂账”、“务实”的特点这既是袁绍病榻之言也是钱广进灵魂印记的背书。
“荒谬!”审配猛地提高了音量须发皆张“革新?看看那些工坊招了多少流民?那些新法动了多少世家田产?人心惶惶根基不稳!长公子守礼法、重旧德方能安定人心保我袁氏根本!沮授!你怂恿主公行险如今又要惑乱嗣位是何居心?” 田丰冷着脸一步踏出与沮授并肩而立他素来刚直言辞如刀:“审公此言差矣!安定人心靠的是实实在在的粮仓丰盈、兵甲精良!而非空谈旧礼!长公子治下青州可有半分新气象?若非主公从冀州抽调钱粮器械接济青州去年大旱怕早已流民四起!守成?怕是守死!” 他直接戳破了袁谭治政能力的短板将这见不得光的秘密曝露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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