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江的潮声第123章 迷不住的刀光
闸北的“福寿堂”烟馆鸦片的甜香混着劣质烟草味在油腻的空气中凝成青灰色的雾。
烟榻上横七竖八躺着抽大烟的人颧骨高耸的脸在烟灯映照下像幅脱了色的鬼画符。
可今儿这烟雾却被火药味搅得发颤——穿黑绸短打的汉子正用枪托砸烟枪翡翠嘴的烟杆断成两截烟膏子溅在地上混着被踩烂的烟泡像摊化了的脓。
杜月笙站在对面的丧葬铺门后手里捏着枚铜烟锅锅沿被熏得发黑。
这是烟馆掌柜钱先生送的当年他帮钱先生挡过地痞勒索钱先生说“这烟锅抽的是解闷烟别抽断了骨头”现在却只能看着钱先生被按在烟榻上手腕被铁丝捆在床架上嘴里塞着烟丝呜呜的喊声混着烟灯的噼啪声听得人心里发堵。
“带头的是‘笑面虎’”阿笙往怀里揣了包雄黄药味冲散了些烟味“原是烟馆的跑堂当年偷了钱先生给烟农的定金去嫖赌被剁了根小指赶出去。
现在靠着伪警察局的王局长带着人回来抢烟馆说要改成‘皇军特供烟所’只卖日本烟膏还说‘中国人只配抽最差的货’。
” 笑面虎缺了小指的手正把玩着钱先生的玉烟壶壶上的“福寿康宁”四个字被他摩挲得发亮。
“钱老头别装硬气”他用烟签子扎着钱先生的手背血珠滴在烟榻上“王局说了三天之内不交烟馆地契就把你这老东西扔进烟膏缸里淹死你那宝贝儿子正好送去给皇军熬烟膏!” 他身后的喽啰们哄笑起来有人把烟农的烟枪扔进粪坑有人用刀劈着“和气生财”的匾额最缺德的是个独眼汉子竟把钱先生儿子小石头的银锁牌挂在烟灯上烤锁上的“长命”二字被熏得发黑像在哭嚎。
小石头躲在装烟膏的地窖入口怀里抱着个铁皮盒里面是他娘的药方子——他娘原是郎中恨透了鸦片临死前攥着这方子说“能解烟毒”现在爹被打烟馆被抢他攥着铁皮盒的指节发白棱角硌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没松手。
“笑面虎最想要烟馆后院的‘烟土库’”阿笙往烟馆西墙瞥了眼“里面是钱先生偷偷存的戒烟药还有帮抗日队伍藏的吗啡钱先生说‘这药救伤不害命’。
他想挖出来献给日本人换个‘烟税督办’的头衔还说要在戒烟药里掺鸦片让抽的人更上瘾。
” 烟馆的“回头是岸”木牌被笑面虎的人劈了木屑飘在烟雾里像无数只断了翅膀的虫。
有个烟农来结烟款被笑面虎的人拦在门口说“现在钱得上交皇军”烟农气得发抖说“你们这是要逼死种烟人”却被独眼汉子一棍打在膝盖上疼得跪在地上烟筐子翻了金黄的烟叶撒了满地被喽啰们踩成烂泥。
杜月笙的铜烟锅在掌心转得发烫烟灰落在袖口。
他记得七年前自己帮人讨账被砍伤躲在烟馆地窖里养伤是钱先生用戒烟药给他治伤说“烟能麻痹疼可别麻痹了心”;记得上个月有个学生抽大烟抽得快死了是钱先生锁着他硬戒了三个月说“烟馆不是害人坑得留条回头路”。
“笑面虎以为有警察局撑腰就能把烟馆变成阎王殿?”杜月笙把铜烟锅往腰间一插“他忘了烟馆的雾能迷眼迷不住人心只要还有人想戒烟再浓的烟也遮不住刀光。
” 他抬脚走进烟馆青布长衫扫过满地的烟杆碎片。
笑面虎的人举着枪拦他被阿笙亮出的帖子镇住——那是王局长亲笔写的“烟税稽查”帖子见帖如见局长喽啰们的枪顿时垂了下来。
“你要的日本烟膏我替皇军订十箱。
”杜月笙走到笑面虎面前指尖点了点他手里的玉烟壶“但这烟馆的规矩还得按钱先生的来。
” 笑面虎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唾沫落在烟膏上漾开一圈黑晕:“杜先生是来给这老东西当说客?我告诉你王局是我干爹你动我试试?昨天我刚把偷藏戒烟药的烟客绑在烟馆柱子上活活烧死!” “王局长昨晚在我那儿抽大烟”杜月笙淡淡道“说你把他要的上等烟膏换成了烟灰还私吞了皇军给的烟款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把真烟膏交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包烟灰往笑面虎面前一扔“这就是你给皇军的‘贡品’抽着呛不呛?” 烟灰里还混着点劣质烟丝笑面虎的脸瞬间白了抓烟灰的手抖得像风中的残叶——他知道王局长最恨被糊弄这事要是捅穿非被打断另一条胳膊不可。
“你……你想怎么样?”他的声音发紧玉烟壶在手里滑得像泥鳅。
“放了钱先生”杜月笙弯腰解开钱先生手腕上的铁丝用袖口擦他手背上的血“把戒烟药还回来再把小石头的银锁牌从烟灯上取下来。
至于这烟馆”他看了眼地窖入口“该卖什么烟该救什么人还得听掌柜的。
” 笑面虎咬着牙腮帮子鼓得像塞了两坨烟膏。
他身后的独眼汉子还想动手被笑面虎一脚踹开——他知道杜月笙敢拿出烟灰手里肯定攥着能让他万劫不复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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