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大罗盘第165章 地脉玄机
洪武二十九年黔地的黄梅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闷。
雨水不是瓢泼直下而是凝滞在天地间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粘稠湿冷的灰网罩着山岭缠着河谷连禄水河奔腾的浊浪都仿佛被这湿气压得沉滞了几分。
周必贤搁下手中狼毫墨迹未干的军报上“播州杨晟呈报境内安宁”几个字透着例行公事的平稳。
他目光扫过窗外庭院刘青正俯身修剪一盆虬曲的金弹子侧影沉静。
东厢那边隐隐传来田震指挥侍女晾晒药材的清脆嗓音带着苗家女子特有的利落劲儿。
六年了。
自成婚那日红烛高照栖梧院便再未闻婴儿啼哭。
府中上下心照不宣连最碎嘴的仆妇也绝口不提“子嗣”二字。
这沉默像一层无形的纱笼罩着侯府的煊赫。
一丝极淡的檀香混着山间特有的清冽水汽飘入鼻端。
周必贤心头微动起身推开格窗。
后山方向通往青阳宗“地脉堂”的石径隐在薄雾里。
父亲周起杰的身影刚转过山壁步履沉稳却比平日急促半分。
毕节卫青阳宗深处青阳子静室。
水汽浸透了窗纸让透入的天光都显得浑浊。
青阳子——刘基枯瘦的手指正抚过紫檀木案上一面黄铜罗盘。
盘面正中一道新裂的细纹斜贯“离”位直指西南。
裂纹边缘几点暗红色的锈迹如同凝结的血珠触手竟有微弱暖意。
他身后侍立的云鹤道人呼吸不由得一滞。
“又深了。
”青阳子声音沙哑像锈蚀的铁片刮过粗石“枢盘秽气借着这天地间至阴至湿的梅时吞吐得更凶了。
” 云鹤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向窗外雨幕深处禄水河的方向:“必贤那边…六年了。
” 青阳子沉默。
铜盘上的血锈禄水河底那尊吞噬山川灵气、更悄然断绝周家子嗣生机的古老邪物——七星枢盘还有周必贤与刘青、田震成婚六载却始终无嗣的隐痛像无数根无形的线死死绞缠在他心头。
沉重的脚步声踏破庭院积水而来。
奢香未披蓑衣肩头衣衫已被雨水洇透大片深色。
她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焦躁:“道长锁龙井…又不对了!” 小龙塘老宅深处锁龙井周遭的空气凝滞得如同胶冻。
往日甘冽的井水此刻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土腥气。
斑奴庞大的身躯在井台边烦躁地来回踱步喉间滚动着压抑的低吼金黄色的皮毛被雨水打湿紧贴着贲张的肌肉。
两只幼虎——听风和啸林似乎感应到母亲的不安也停止了嬉闹颈毛微炸喉咙里发出稚嫩却充满威胁的呜呜声琥珀色的眼瞳死死盯着那幽深的井口。
井台青石缝隙里几片银白色的鱼鳞粘在湿滑的苔藓上旁边还有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淤痕。
昨夜浮起的死鱼已被捞走但那缕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却顽固地缠绕在湿润的空气里。
青阳子俯身指尖掠过冰冷的井沿一丝微不可查的震颤顺着手臂传来仿佛有什么巨物在极深的地底不安地翻身。
他浑浊的眼眸深处锐光一闪即逝。
“地脉被枢盘秽气反复冲刷井水灵机已浊。
这点鱼虾翻肚不过是它打个哈欠漏出的一缕浊气。
” 他直起身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砸在众人心上“枢盘一日不除周家血脉终将枯竭。
禄水两岸迟早化为死域。
” 奢香脸色骤然一白手指无意识地蜷紧。
雨幕深处一点模糊的轮廓由远及近。
来人披着件毫不起眼的深褐色蓑衣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面容。
唯有一根色泽沉黯、纹理如龙鳞虬结的老竹杖随着他的步伐一下又一下点在湿滑的石板路上。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沙沙雨声沉闷得如同巨兽的心跳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整个小龙塘老宅似乎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连焦躁的斑奴也骤然停下脚步巨大的头颅转向来人金瞳中流露出一种近乎敬畏的警惕。
竹杖点在锁龙井旁最后一块青石上停住。
来人缓缓抬起枯瘦如鹰爪的手掀开了斗笠。
一张脸暴露在晦暗的天光下。
那已非寻常老人饱经风霜的褶皱而是如同被千年时光和无数秘术反复侵蚀、雕琢的沟壑深刻得近乎狰狞。
皮肤是陈年古木般的灰褐色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骼。
唯有一双眼睛浑浊如隔夜茶汤却又在最深处沉淀着一种看透沧海桑田的漠然与深邃。
铁冠道人张中。
传说中已历两甲子春秋的地仙刘基的师父。
奢香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青阳子刘基已整肃衣冠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微颤:“弟子刘基恭迎师尊法驾。
” 张中喉结滚动发出一串如同石磨相互碾压的沙哑声音:“坟茔里的傀儡用着可还顺手?” 浑浊的目光扫过青阳子又掠过奢香最后钉在微微震颤的锁龙井上“这井下的孽畜倒是被你养得愈发肥壮了。
” 青阳子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愧色:“当年韭菜坪上弟子一念之仁留它一线残魂镇于地脉希图借其凶煞之力稍稍改易天命护持自身一线生机…未料竟酿成今日之祸。
洪武八年那杯御酒若非它替我挡了死劫…” 他摇头话语艰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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