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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人李建国第115章 晚餐时分

窗外的风像失控的野兽猛烈地拍打着锈迹斑斑的防盗铁网发出沉重而空洞的“哐啷”声和着母亲极力压抑、却又无法完全憋住的、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轻咳声在这间狭窄压抑的出租屋里低沉地盘旋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今天家里没有米了”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像一段磨损严重的磁带。

“……已经给你爸发信息了让他下工……回来的时候扛一袋米回来。

”她扶着油腻的灶台边缘身体晃了晃才稳住。

接着她颤巍巍地揭开那个同样布满划痕的旧蒸锅盖一股微弱的蒸汽腾起又迅速消散露出锅里仅剩的一个馒头。

那馒头表皮干涩粗糙毫无光泽。

母亲伸出布满裂口的手皲裂的指尖刚碰到馒头冷硬的外壳粗糙的表皮便不堪重负似的簌簌落下几片灰黄的麸皮碎屑飘飘荡荡落在冰冷的灶台上。

她眯起那双浑浊、布满蛛网状红血丝的眼睛低下头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那个馒头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

她用手指仔细地抠进馒头相对柔软的中心小心翼翼地将它沿着纹理掰开。

干燥的馒头内部发出细微的、撕裂纤维的声响。

长期接触熬煮中药的指腹被深褐色药渍浸透此刻在馒头雪白的瓤上留下了几抹扎眼的污迹。

那大些的半块馒头还残留着锅底一点微弱的余温带着一种虚幻的暖意。

母亲毫不犹豫地将它塞进李明宇下意识摊开的冰冷掌心。

细碎的馒头渣随着她的动作跌落像肮脏的雪粒砸在他洗得发白、袖口已经磨出毛边的旧校服上留下几点刺目的白痕。

“长身体得多吃” 母亲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倔强浑浊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脸上像是在确认他是否领会了这份沉甸甸的旨意。

“妈不饿。

” 那半块带着母亲体温和指间药渍余痕的馒头此刻沉甸甸地压在李明宇的掌心。

那根本不是食物的温度更像一块刚从炉膛深处扒拉出来的滚烫的炭。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大团浸泡了酸水的棉絮又硬又涩每一次细微的吞咽动作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

胃里空空如也却沉得像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沉甸甸地向下坠挤压着腹腔带来一阵阵钝痛般的痉挛。

他不敢再看母亲蜡黄浮肿的脸颊不敢看那双浑浊眼睛里强行支撑的光芒更不敢低头去看自己碗里那几片浸泡在寡淡汤汁中的蔫黄菜叶——那是母亲从她自己嘴里硬生生省出来的。

他死死攥着那块馒头粗糙的表面摩擦着掌心薄薄的皮肤。

指尖深陷进去雪白的馒头瓤被他捏得变了形留下清晰的指印。

书包带子还沉沉地勒在肩上里面装着那只崭新的、外壳光滑印着可爱卡通兔子的粉色荧光笔。

苏晴明媚的笑脸、蒋云娇嗔的话语、文具店明亮温暖的灯光、笔架上那些光鲜亮丽的价签……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喧嚣碎片此刻疯狂地涌入脑海与眼前这盘蔫白菜、这块带着污痕的馒头、母亲开裂渗血的手指、父亲“日结200”的嘶哑吆喝猛烈地撞击、撕扯! 这一片狼藉的饭桌这一室令人窒息的贫瘠与病痛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他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那不是单纯的难过那是一种更尖锐、更彻底的东西——一种被命运的铁蹄反复践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的屈辱。

一种眼睁睁看着至亲在黑暗中沉沦自己却连一根稻草都抓不住的、深入骨髓的无能。

这绝望沉重的压下来把他死死钉在了原地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他只能攥紧那块象征着他整个青春屈辱的馒头任凭那点虚假的温热一丝丝、一寸寸地在他冰冷的掌心里彻底熄灭。

一月的夜来得又急又沉。

刚过六点城市已被泼墨般的黑暗吞没。

路灯挣扎着亮起昏黄的光晕沿着蜿蜒的街道一路延伸像一串苟延残喘的火种勉强刺破粘稠的夜色。

李建国骑着那辆吱嘎作响的老旧电动车在坑洼的路面上艰难前行。

每一次颠簸都让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身猛烈地弹跳、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散架。

后座上一袋沉甸甸的米用粗糙的塑料绳草草捆着随着每一次颠簸像醉汉似的左右摇晃牵扯着车尾晃动每一次晃动都让他腰部的旧伤隐隐作痛。

风不是吹是割。

裹挟着北方寒冬特有的锋利气息像无数把看不见的冰刀劈头盖脸地刮过来无情地切割着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街道两旁店铺的霓虹招牌在寒风中瑟缩着发出嗡鸣的微颤。

一家火锅店门口蒸腾着浓烈的白气和油腻的肉香食客隐约的欢笑声刚飘出门就被凛冽的寒风撕扯得粉碎消散无踪。

李建国对这些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他整个人几乎弓成了虾米帽檐压得极低目光如同被焊死在前方那一片模糊的、被尘土和灯光搅浑的道路上。

露在破旧线帽外的耳朵早已冻得失去知觉只剩下一片火烧针刺般的剧痛。

脸上粗糙的皮肤被风吹得皲裂发麻呼出的白气瞬间凝结在他睫毛和胡茬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晶。

可就在这能将人瞬间冻僵的酷寒里他额头上竟然渗出了汗——细密的汗珠沿着鬓角滚下混着尘土砸在同样覆满灰尘的车把手上留下深色的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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