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尘仙途第239章 修的人走了修的事还在长
第三日的晨雾还未散尽小满的棉鞋尖已经沾了露水。
她蹲在菜圃前睫毛上凝着细珠目光死死钉在幼苗根部的泥土上——那些裂纹不知何时已从乱麻般的线条拧成了类似古文书批注的符号像被谁用细炭笔在湿泥上轻轻勾过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水润。
她屏住呼吸从腰间解下削竹用的竹签。
前两日菌丝总在她靠近时筑起透明的墙此刻却只是轻轻颤动像在默许。
竹尖刚触到泥面最前端的裂纹突然“嘶”地一声顺着竹签的轨迹蜿蜒延伸。
小满手一抖竹签差点掉在地上——那些褐色的泥土里竟缓缓浮出四个字:“非补为修。
” “非补为修……”她低声念出来喉间发涩。
阿芽的声音突然在记忆里清晰起来那日雨落瓦檐老修补匠捏着半块碎瓷对她说:“修补器物的人未必真正懂它想活成什么样。
”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的感慨此刻看着泥里的字后颈泛起一层薄凉——这哪里是泥土的纹路分明是被修复之物在说话。
晨风吹得菜畦边的野菊东倒西歪小满却没像往常那样去扶正。
她把竹签别回腰后突然站起身任脚下的杂草缠住裤管。
从前她总把菜圃收拾得整整齐齐枯枝败叶都要归到竹篓里现在却觉得那些匍匐的藤蔓、疯长的狗尾草或许也是泥土想说的话。
黄昏时她从灶房摸出一只缺了口的陶碗。
那是阿芽留下的边沿有三条修补的金漆像三瓣梅花。
她蹲在菜圃前食指扣住碗沿用指节轻轻一叩——“咚”闷响裹着风散出去。
菌丝在暗处轻轻一颤她又叩了第二下第三下。
最后一声余音未散她看见泥土里的裂纹泛起幽蓝的光频率竟和碗声完全重合像两脉同跳的心跳。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海底沉船之城。
海生站在最高处的船桅上掌心贴着龙骨晶液从指尖渗出在金属表面凝成淡紫色的纹路。
他的瞳孔里映着远处地脉的异常跳动像有把无形的凿子在撬初代匠核的遗骸。
“不能让他们挖出来。
”他喃喃自语声线被海水滤得发闷。
作为守护者他的意识早已和沉船的历史缠成一团此刻连呼吸都带着朽木与贝壳的腥气。
最后一滴晶液没入龙骨缝隙时整座沉船突然震颤。
封存了三百年的船灵从朽木中升起铠甲上的锈迹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那是将军焚舟前用自己的血画的拒降符。
“守好北方海床。
”海生对着虚空说船灵的目光扫过他像扫过一块年代久远的碑。
三艘残舰脱离阵列时海底掀起浑浊的暗流珊瑚被卷得东倒西歪却没有一条鱼敢靠近它们的鳞片都在发颤那是对远古战魂的本能畏惧。
风暴来得比预料中快。
船灵的残舰刚行至北境海域乌云就压了下来闪电劈在船帆上烧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海生在沉船之城的了望口看着这一切晶液从鼻腔渗出——他和船灵的联系太紧密了每道裂痕都像割在自己骨头上。
“爆!”船灵的吼声震得海水沸腾三艘残舰在沉没前迸发出刺目白光那光穿透层层海水在海床岩层上烙下四个大字:“禁止唤醒。
” 同一时间内陆废弃的窑场里青禾的手指还按在焦土上。
她的指甲缝里沾着黑灰却舍不得擦因为那裂痕里的搏动太清晰了一下两下像婴儿的心跳。
“别烧!还没塑好!”陶坯的呐喊撞进她耳朵她猛地闭眼眼前却浮现出无数画面:陶工的手在坯上揉出褶皱火焰舔着窑壁未成型的陶俑在火里扭曲眼睛却始终望着窑口——那里有未做完的塑型工具有被风掀起的布帘有最后一眼天光。
她睁开眼时睫毛上挂着泪。
焦土深处半截陶俑的残躯立着熔化的脸像被揉皱的蜡只有右眼完好黑亮得像滴未干的墨直勾勾盯着天空。
青禾解下腰间的蓝布腰带那是阿娘用染缸里最蓝的靛染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轻轻覆在陶俑脸上指尖触到滚烫的陶土却比人心凉。
“闭眼吧火已经走了。
”她的声音被风卷进窑口惊起几只灰雀。
当夜窑场腾起薄雾。
第二日清晨焦土四周竟冒出一圈信心花花瓣全部朝内像无数双手合掌。
采蘑菇的村童跑来说那些花的脉络里有细流凑近了听能听见陶轮转动的“吱呀”声。
极西荒漠的月最圆那晚盲眼老匠人跪在铜磬前。
他的手抚过磬身那里没有柄没有纹只有熔铸时留下的水波纹。
“疼是活过的印章。
”陈拾的话在他耳边转了三百年此刻终于变成了磬声。
他抄起木槌敲第一下清越的音波撞碎了沙丘上的晨露;敲第二下路过的商队里有人捂着脸哭说想起小时候摔碎的粗瓷碗;敲第三下风突然大了在沙丘上划出歪斜的字迹:“我不是匠人我是伤口本身。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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