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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褪色的印记九十九群山与我

驾驶室里的烟蒂已经堆成了小山我捏着打火机的手指泛白火苗第三次舔到烟卷时终于还是泄了气。

挡风玻璃外是贵州连绵的雨灰绿色的山像泡发的海带把天空压得低低的连挖掘机的铁臂都像是生了锈耷拉在泥地里。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我以为是老板的消息摸出来却看到是老婆发来的:“娃的学费该交了老师催了三次。

” 屏幕的光映着我满是油污的脸我深吸一口气烟味混着柴油味呛得喉咙发紧。

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老板总说“等工程验收”“等甲方打款”可工地上的钢筋早就锈成了红毛丹他开的那辆黑色帕萨特却换了新轮胎。

我推开车门雨水瞬间打透了工装。

工地入口的铁皮房里亮着灯老板正和几个工头搓麻将洗牌声隔着雨幕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脚踹开铁皮门麻将撒了一地老板抬头时脸上还带着笑看到是我那笑就僵成了一块疤。

“张老板工资。

”我的声音比山风还硬。

“老三你这是干啥?”他弯腰捡着麻将“说了等几天急什么?” “我娃等着交学费我老婆等着买药。

”我往前逼近一步他身后的工头都站了起来“你帕萨特的油加满一次够我娃交半年学费你让我等几天?” 老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抓起桌上的啤酒瓶往地上砸:“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一台挖掘机而已没了你我不能再找?” 啤酒沫混着玻璃碴溅在我鞋上我盯着他肥硕的下巴突然觉得没意思。

三个月的血汗在他眼里不如一场麻将。

我转身就走雨水顺着安全帽的帽檐往下淌像是谁在哭。

坐进驾驶室时我摸了摸操作杆这台小松200跟了我五年斗齿磨秃了三次履带板换过两套比我老婆还知冷知热。

我发动引擎轰鸣声撕破雨幕老板在后面骂骂咧咧我没回头挂挡转向履带碾过工地的界碑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走往没雨的地方走。

挖掘机像一头笨拙的铁兽在雨夜的山路上挪动。

贵州的路绕得像肠子我凭着记忆往高速路口开却在一个急转弯处迷了路。

车灯劈开雨帘前面是条岔路一条通往灯火隐约的县城另一条钻进黑漆漆的山坳。

我鬼使神差地打了转向履带轧过碎石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像是在敲一面破鼓。

雨下到后半夜才停天边泛出鱼肚白时我把挖掘机停在了一处山垭口。

推开车门露水打湿了裤脚空气里有松针和泥土的腥气。

远处的山尖裹着白雾像戴了白头巾的老人静静地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我蹲在履带边啃干粮硬面馒头硌得牙床生疼。

这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见个背着背篓的老汉手里拄着竹杖盯着挖掘机直咂嘴:“后生你这铁家伙能爬上来?” “路不好走。

”我递给他一个馒头他接过去掰了一半另一半塞回我手里。

“前面的路更难走。

”老汉指着山下“昨儿个暴雨把通村的路冲了个坑娃娃们上学要绕三里地。

”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果然有段路面陷下去一块露出下面的碎石像豁开的牙床。

老汉叹了口气背篓里的草药晃了晃:“村医说我这腿得换药可车子进不来只能自己走。

” 我看着挖掘机的铁斗突然有了个念头。

发动引擎时老汉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我笑着朝他招手:“老人家我帮你们填填。

” 履带碾过草坡铁斗插进路边的山土一斗一斗往坑里填。

老汉在旁边指挥说哪里该垫碎石哪里该压平实。

太阳出来时那坑已经被填平了我又用铁斗把路面刮得平平整整连车轮印都对齐了。

几个背着书包的娃娃路过看到挖掘机都瞪大了眼睛。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叔叔你是来修路的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满是老茧的手心蹭到她的羊角辫:“是啊以后上学好走些。

” 老汉非要拉我去家里吃饭土灶上炖着腊肉油星子溅在锅底发出滋滋的响。

他端出包谷酒我喝了两碗脸上发烫。

离开时小姑娘追出来塞给我一把野草莓红得像玛瑙沾着她手心的汗。

我没有再往县城走而是顺着山路慢慢开。

挖掘机走得慢一天也就能挪几十里遇到坑洼就停下来填看到被落石堵了的路就用铁臂清开。

山民们会给我送水送吃的有时是几个烤红薯有时是一碗酸汤鱼他们叫不出我的名字只喊我“挖机师傅”。

有天在山坳里遇到个养蜂人他的蜂箱被山洪冲得东倒西歪蜂蜜混着泥水淌了一地。

我帮他把蜂箱挪到高处又用碎石垒了道矮墙。

他非要给我装一瓶蜂蜜琥珀色的液体里浮着细小的气泡我放在驾驶室里一路都能闻到甜香。

路过一个村寨时寨老拦着我的挖掘机说后山的水渠堵了稻田都快干裂了。

我跟着他往山上走水渠里积满了枯枝败叶我用铁斗一点点掏水流出来时黄澄澄的带着泥沙的腥味浇在稻田里禾苗都像是直起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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